文/張新民

　　還在元朝的時候，有一個叫汪大淵的南昌人寫了一本叫《島夷志略》的游記，里面提到：“萬里石塘，由潮洲(州)而生，迤邐如長蛇，橫亙海中?！边@萬里石塘有兩層意思，一是指連通東西洋的貿(mào)易航線，二是指包括南海諸島在內(nèi)的沿途島嶼。過了萬里石塘之后，就到了“交趾、占城(越南)界”的海面了。順便提一下，這則史料也是迄今證明南沙群島為我國神圣領土的最重要證據(jù)之一。

　　萬里石塘為什么由潮州而生？道理很簡單，因為這條航線是由潮州人開辟出來的?，F(xiàn)在很多人都聽說出了南澳島就是國際海運航線，殊不知說的正是古代的萬里石塘。關于這條航線，還有一句諺語，叫“上至天津，下至馬辰”。出了南澳海面，向東北行稱上，可達天津、琉球、日本等“東洋”；向西南行稱下，可達馬來、越南、暹羅等“西洋”。所以潮州地方舊志說潮民“逐海洋之利，往來乍浦蘇松如履平地”，“駕雙桅船，挾私貨，百十為群，往來東西洋”。

　　萬里石塘實際是民間的通番貿(mào)易航線。我們注意到，一方面，即使是在明清兩朝持續(xù)幾百年的海禁期間，這條航線也從來沒有中斷過。比如在發(fā)明白糖的明朝嘉靖年間，潮州就有吳平、林道乾、林鳳等巨盜，在海上縱橫馳騁，通番貿(mào)易；另一方面，這種海上私人貿(mào)易就其性質(zhì)而言屬于走私，往往隨著封建王朝的興衰而此消彼長。而正是雍正初年開放的大米貿(mào)易，才使民間的對外貿(mào)易走上了合法化和正?；能壍?。

　　就潮州而言，與暹羅的大米貿(mào)易不但解決了種蔗出現(xiàn)的糧食問題，更主要的是得以建立起一種低成本高利潤的循環(huán)貿(mào)易體系。我們知道，在木帆船時代，商船的動力靠的是季候風。每年的春季，滿載潮糖的帆船就要在港口集結(jié)，等待起風揚帆前往蘇州或天津；之后要采購好絲綢布帛或黃豆藥材等貨物，在秋季北風起時及時回航。在清代雍正之后，記錄這種情況的地方志書就多了起來，比如：

　　乾隆《澄海縣志》記載：“候三、四月好南風，租舶艚裝貨糖包由海道上蘇州、天津；至秋東北風起，販棉花、色布回邑?！庇钟洠骸懊慨敶呵镲L信，東西兩港以及溪東南關、沙汕頭、東隴港之間，揚帆捆載而來者不下千百計?！?/p>

　　清人黃蟾桂在《晏海渺論》記載嘉慶十四年(1809)樟林港：“本年六月初三日，澄?？h商船六十余號，各裝糖包滿載，每船載三千包或四千包，連船身計之，一船值銀數(shù)萬，將往蘇州、上海等處……”

　　光緒《潮陽縣志》記載乾隆中期潮陽縣令李文藻寫的多首《勸農(nóng)詩》，其中有：“歲歲相因是蔗田，靈山腳下赤寮邊。到冬裝向蘇州賣，定有冰糖一百船?！?/p>

　　然而對東洋的貿(mào)易只是潮州商人建立的整個循環(huán)貿(mào)易體系的一部分。一些裝載棉布藥材等貨物的帆船實際并沒有在潮州停留，而是沿著萬里石塘，繼續(xù)乘風破浪向西洋駛?cè)?。直到了第二年南風初起的時候才滿載大米、香料和墨西哥銀元返回潮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