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許是我們中規(guī)中矩得太久了,一種另類的思維方式總是讓人感到興奮。
文 | 本刊記者 仝亞娜
“Sandel,let me in!(桑德爾,讓我進來?。痹S多學生擁擠在清華大學主樓報告廳外,一邊拍打已經(jīng)反鎖的門,一邊大喊著;當他們的執(zhí)著終于打動了主辦方得以進入時,全場響起了熱情的掌聲。
這位在中國青年中掀起如此熱潮的桑德爾,到底是何方神圣?
1953年3月,邁克爾·桑德爾出生于美國明尼蘇達州,1975年畢業(yè)于布蘭迪斯大學。作為一名對政治很感興趣的青年人,桑德爾大學時主修了政治、歷史和經(jīng)濟。那時,他以為自己會成為一名報道政治問題的記者,或者參選公職。
然而,一個偶然的決定改變了他人生的軌跡——在牛津大學讀研究生時,桑德爾原本打算用一個學期的時間學習政治哲學,然后再回到對政治和經(jīng)濟更為經(jīng)驗性的研究上去;但是,他被政治經(jīng)濟學“迷住”了,從此一發(fā)不可收拾地研讀康德、盧梭、亞里士多德等哲人的著作,并最終完成了他的博士論文,對羅爾斯和康德所發(fā)展的那種自由主義政治哲學進行批判(后來發(fā)展為其成名作《自由主義和正義的局限》)。
不過,能讓桑德爾受到如此追捧的,并非其在政治哲學上的地位與學術成果;事實上,他更廣為人知的身份是哈佛大學教授,為本科生開設一堂名為《公正》(Justice)的通識課程。自1980年以來,已經(jīng)有超過15000名學生走進桑德爾的課堂,參與哈佛有史以來累計聽課人數(shù)最多、“最受歡迎的公開課”;而其與波士頓公共電視臺合作錄制的視頻課程,已贏得了超過1000萬人次的點擊觀看。
桑德爾的課程究竟有何與眾不同,使其具有如此魔力?
通常的看法是,“公正”作為話題本身的受關注程度以及桑德爾獨特的教學風格。在課堂上,桑德爾并非搜腸刮肚地試圖給出“正確答案”,而是通過不斷的提問、回答、反駁、再追問的方式,迫使每個人參與其中,動用自己的大腦進行思考。
也有一種批評的意見認為,桑德爾其實不如其它教授那么辛苦,看上去他似乎只是不斷提出問題而已。這讓我想起初入大學時的一堂課,那位年輕的講師也試圖用提問的方式讓大家參與進來,令人尷尬的卻是應者寥寥;多年來我一直認為這大概是中國的學生不如西方那么活躍,但桑德爾在清華的公開課徹底改變了我的看法。
事實的關鍵可能并不在于是否采用了提問的教學方式,而是提問者本身的水準。大多數(shù)問題不是過于膚淺就是過于深奧(忽視了聽眾的接受能力),真正精妙的提問,能激發(fā)人靈感與思考的提問,真是少之又少。
【對話】
邁克爾·桑德爾:我正努力像蘇格拉底那樣
《中國機電工業(yè)》:有人將你的教學方式與蘇格拉底進行類比,你同意這種看法嗎?
邁克爾·桑德爾:蘇格拉底是一位非常偉大的哲學家,西方哲學的奠基人,我很榮幸能夠與他相提并論,但我并不會宣稱或假裝自己是蘇格拉底。實際上,蘇格拉底并不寫作,他沒有出過任何一本書;他的主要思想,是由其偉大的學生柏拉圖記錄下來的。蘇格拉底還是一位偉大的教育家,他創(chuàng)造了一種嶄新的教學法,而我正努力像蘇格拉底那樣,不斷發(fā)問,通過討論進行教學,這正是蘇格拉底曾經(jīng)做過的。我不會試圖用什么理論去說服學生,而是努力把他們訓練成有頭腦的公民——雖然公開課的名字叫做“正義”,其實在某種程度上,它的主題是公民意識。
《中國機電工業(yè)》:你啟發(fā)了很多人的思考,幫助他們得出自己的思想;那么,作為老師,你自己從教學中得到了什么?
邁克爾·桑德爾:對我來說,這是一件很有樂趣的事!它充滿了不確定性和隨意性,你不知道誰會說些什么,就像昨晚在清華的演講一樣,無法預測人們會產(chǎn)生怎樣的討論。這種不可預測性讓學生有參與的樂趣,當然,帶給我自己的樂趣更大——我不需要一直盯著講桌上的教案,獨自滔滔不絕。
在美國以外的其它國家,也有一些學校開始仿照我教授《公正》的方式,正在準備一些課程,我會持續(xù)觀察這種風格在其它國家的影響。另外,視頻課程的廣泛傳播,讓我對未來的教育模式產(chǎn)生了新的思考。或許,我們可以創(chuàng)造一間“全球教室”,以“視頻實時連線”的方式,讓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教室同時上課,分享新的案例、故事,進行真正的全球對話和跨文化交流。
《中國機電工業(yè)》:雖然你在課堂上看起來很客觀,鼓勵學生說出不同的想法并進行辯論,但實際上你還是有自己的主張的,對嗎?
邁克爾·桑德爾:是的,我的確有自己的看法,在《公正》這本書的最后,我也分享自己的主張。不過,在此之前,我盡量對其它的哲學觀點保持客觀,以便學生、讀者都能接觸到很多其它理論,了解每種哲學的主張,以便他們能夠自由選擇,決定哪種哲學主張更符合自己的想法。我將自己的看法放在最后跟大家分享,因為如果不這么做的話,我覺得是不誠實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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