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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文榮:橫店帝國的幕后推手

2011-01-15 14:06:46      挖貝網(wǎng)

  本刊記者 薛芳 發(fā)自橫店 北京

  徐文榮有自己把握政商關系的原則:他曾大批量將東陽市甚至浙江省一些退休領導請到橫店供起來,幫自己出謀劃策

  如果不是看娛樂新聞的各種報道,坦白說,在橫店的主干道康莊道上,僅憑路邊的建筑和門店,你會認定,這是浙江中部特別普通的小鎮(zhèn)。腳步慢下來的時候,你又會發(fā)現(xiàn)很多不同。

  比如路邊很小的打印店里,門口貼著一張16K的紙,上面只有4個字——“打印劇本”;在沙縣小吃的餛飩店里埋頭吃飯的瞬間,亦可以聽到隔壁桌的眉飛色舞,“上次跟劉德華一起演戲,我飾演的角色一次就通過了”,“最近我演的角色是要騎著馬往前沖的”……

  忍不住回頭瞄了一眼,沒有明星的光華閃爍,就是生活中的一般人兒。促成這種轉變的是橫店集團的創(chuàng)始人徐文榮。

  徐文榮1966年成為橫店大隊的黨支部書記。他自稱是個農(nóng)民,小學四年級畢業(yè),卻一手打造了目前最大的華人影視拍攝基地,每天有三十多部電影或電視在這里開機,西方媒體甚至為橫店冠上

  “東方好萊塢”的稱謂。

  橫店造城

  1995年底,已故電影導演謝晉來到橫店。這一年,他正積極籌拍《鴉片戰(zhàn)爭》,但因資金難以落實、工程時間難以保證等困難,拍攝基地一直無著。

  “病急亂投醫(yī)”的謝晉來到了與杭州相距180公里的橫店,這個地方不通飛機、不通火車,在地圖上根本找不到。謝晉找到了徐文榮,徐文榮看著他,不認識。別人介紹說:“這是謝晉。”徐文榮仍一臉茫然。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

  “我是拍電影的。” “你拍過什么電影?”……

  盡管徐文榮不知道“謝晉”是誰,但是,這并不妨礙他對機遇的把握。

  在橫店逛了一圈后,謝晉選中了一塊由很多個小山坡組成的地方,要徐文榮在這里建起“南粵廣州街”。120棟房子、一條珠江、一座塔,最終,徐文榮以3個月為限接下了這樁一般人不敢拍胸脯的項目。他派了120支工程隊同時進山,每支隊造一棟房子,白天晚上、下雨下雪不停干,終于如期完工。由橫店集團出資建造,建筑面積達6萬多平方米的“19世紀南粵廣州街”拍攝基地落成。

  謝晉在上海、杭州沒有做完的事情,徐文榮在橫店幫他完成了。徐文榮為什么有這么大的能量?橫店只是一個自然村。

  謝晉在橫店順利完成了拍攝,這成了影視城成名的契機。

  徐文榮與陳凱歌則延續(xù)了他與謝晉的故事。

  陳凱歌要拍《荊軻刺秦王》,遇到了和謝晉類似的難題——秦王宮外景圖紙已經(jīng)設計好了4年,卻一直找不到地方建設,也找不到建設的人。張先春、謝晉都建議陳凱歌找徐文榮。陳凱歌與徐文榮見面了。

  如見到謝晉一樣,徐文榮不知道陳凱歌是誰。按照徐文榮的估計,秦王宮建成最快要一年,但陳凱歌等不了一年,討價還價后,徐文榮承諾8個月完成。8個月后,秦王宮建成。那個美工面對恢弘的秦王宮,大哭了一場。

  戲拍完后,來采訪的外國記者有140多名,為“橫店”做了一次大大的廣告。此后,是香港街、清明上河圖、明清宮苑、江南水鄉(xiāng)……

  商業(yè)帝國

  公眾關注的是這些故事里的速度,但核心的問題是,資金和土地為什么對徐文榮來說都不是問題。因為在橫店影視城的背后,有著一個強大的商業(yè)帝國。

  橫店商業(yè)帝國的構建源于1975年的一個繅絲廠。橫店是蠶繭之鄉(xiāng),但受文化大革命的影響,國營絲廠停工停產(chǎn),舊的蠶繭在倉庫發(fā)霉。有著從商經(jīng)歷的42歲的徐文榮被公社領導相中了,承辦這個繅絲廠。

  這個繅絲廠成了日后橫店集團積累的第一桶金。

  在徐文榮寬大的辦公室,記者向他求證,“有人說你曾先后創(chuàng)辦過200多家公司,是真的嗎?”徐文榮提高了語調(diào),“怎么是200家,明明是700多家!”橫店集團一位高管告訴記者,橫店“造的景點全都是形象工程,真正賺錢的是釹鐵硼磁體和醫(yī)藥這兩塊”?,F(xiàn)在的橫店集團,是擁有60多家子公司和3家上市商業(yè)公司。

  這位高管的言論可以在徐文榮關于橫店影視城的經(jīng)營戰(zhàn)略中得到體現(xiàn)。眾所周知,場租費和門票是影視拍攝基地主要的收入來源,橫店亦如此。2000年,徐文榮宣布:橫店影視城從此免收場租。由此,導致橫店一年的損失大概在2000多萬。

  徐文榮算的是另外一筆賬,“可它帶來了多少鈔票?不要說門票,就說拍戲的人住在這里,一年的消費是多少?光是房租,一年就3000萬!” 1:5的帶動效應,當?shù)鼐用衩磕甑氖杖朐黾尤鄡|。徐文榮有一個叫王大良的鄰居,這對老夫婦有4間房子,自己住在樓下,把樓上租出去,一年收入32萬。

  《華爾街日報》曾評論說,橫店影視城的繁榮,低成本功不可沒。如果在真正的北京故宮中拍戲,一天只能拍3小時,而且要耗資30萬之巨。近幾年來我們看到的《英雄》、《夜宴》、《無極》、《滿城盡帶黃金甲》、《功夫之王》等電影,均是在橫店影視城拍攝。

  1997年,近90高齡的費孝通教授踏上了橫店的土地。當他知道橫店集團在1975年僅僅是個繅絲廠時,他對徐文榮說,農(nóng)村工業(yè)化是農(nóng)民的一個偉大創(chuàng)造。30歲,費孝通寫過一本《土地束縛的中國》,認為,農(nóng)民被土地束縛著,中國被土地束縛著。出路就是發(fā)展鄉(xiāng)村工業(yè),徐文榮在橫店把它變成了現(xiàn)實。

  徐文榮的腳步并沒有打算停下來,繼聲名在外的廣州街、秦王宮和故宮之后,橫店影視城將重現(xiàn)昔日的上海灘。不僅如此,這個冒險狂已經(jīng)在修建一個能夠停放波音747的飛機場,他甚至設想著在橫店及周邊范圍內(nèi)興建高空鐵路,把村與村連在一起……

  產(chǎn)權的另類

  不論是橫店影視城,還是橫店商業(yè)帝國的締造,幕后推手都是徐文榮。不少人會覺得,二十多年來,橫店興旺景象從未出現(xiàn)過衰勢,是“紅色保護”的結果。徐文榮有自己把握政商關系的原則:他曾大批量將東陽市甚至浙江省一些退休領導請到橫店供起來,幫自己出謀劃策。他的朋友可謂遍布五湖四海。

  產(chǎn)權是理解中國企業(yè)的關鍵詞,在產(chǎn)權問題上,徐文榮是“另類”。

  在1993年的股份制改制大潮中,徐文榮卻獨創(chuàng)了社團經(jīng)濟模式。他闡述,“社團經(jīng)濟的資產(chǎn)所有權不屬于國家所有,也不屬于當?shù)卣?,也不屬于各村所有,更不屬于社團經(jīng)濟領導層個人所有和企業(yè)員工個人所有,它屬于社團范圍內(nèi)的成員共同所有(即共有)。”

  有這么一個故事,2000年的福布斯中國富豪榜(也被稱為“殺豬榜”)徐文榮以27億元的財富排在第8位。他看到富豪榜的排名后,就請胡潤到橫店喝茶,給他講解“中國國情”,告知將自己推上榜的“不合理性”。

  胡潤與徐文榮見面后,徐文榮開門見山說:“橫店是獨一無二的社團經(jīng)濟,如果說計算橫店的財富,絕對不止榜單上那么多,但如果說是個人,我絕對沒有那么多錢。”

  盡管與同處江浙的另一位農(nóng)民企業(yè)家魯冠球交情甚好,但徐文榮卻直言雙方在根本方向上的差異,“他僅僅是為了個人財富的積累,而我是希望共同富裕。”

  看看與徐文榮同時期的村官式企業(yè)家的境遇,或許我們就能更清晰地感知徐文榮的政治哲學。

  天津大邱莊早已變了臉,莊主禹作敏如過眼云煙,在1999年保外就醫(yī)中去世;南街村同樣爭議不斷,特別是2008年初,《南街真相》等報道揭開了王宏斌的面紗,一直宣稱反對私有制的南街村,將集體財產(chǎn)從法律屬性上轉到“村里三大班子”的個人名下。公眾能看到的是,跟徐文榮同時代發(fā)展起來的村官式企業(yè)家中,只有徐文榮在市場化運作這條路上走得最遠。

  風口浪尖

  2001年8月,徐文榮把班交給兒子徐永安。盡管已經(jīng)退休,在橫店,徐文榮享受著很高的榮耀,但在全國范圍內(nèi),他默默無聞。早幾年,人們知道橫店,是因為各種娛樂新聞的“本臺記者橫店報道”,至于幕后英雄,姓甚名誰,公眾似乎也不太關注。

  徐文榮出生在一個貧苦家庭,父親是裱畫匠,寫得一手好字。建國之后,徐文榮進入了縣供銷局,很快因業(yè)績出色被提升為安文區(qū)的辦公室副主任。但在那個“大放衛(wèi)星”的年代,徐文榮不愿意說謊,就放棄了鐵飯碗,回家務農(nóng)。

  最初,他發(fā)現(xiàn)地廣人稀的安文區(qū)肥料奇缺,以肥料換糧食,第一次就換了五十多斤玉米,但卻落上了“投機倒把”的罪名。不久后,他又做起了用廢鉛提煉真鉛的生意,而這不受國家政策限制。他憑借著當時的土風箱和鐵爐,一路收購到了上海,還用賺來的錢坐了飛機,一下成了當?shù)厝吮M皆知的大人物。幾十年光陰荏苒,徐文榮被全國人民知曉是因為“重建圓明園”。

  2008年2月18日,農(nóng)歷正月十三。許多人還未從春節(jié)長假中回過神來。73歲的徐文榮就已風塵仆仆地從家鄉(xiāng)趕往北京,出現(xiàn)在北京釣魚臺國賓館,橫店建設圓明新園的新聞發(fā)布會上。面對全國200家媒體記者,他正式宣布在浙江東陽橫店鎮(zhèn)建設圓明新園。

  “在橫店建設圓明新園”的構想被披露后,這位橫店集團的創(chuàng)始人幾乎成了眾矢之的。有人罵他“商業(yè)炒作”,有人罵他“勞民傷財”,還有人罵他是“商人沾滿銅臭味的破壞”。“廢墟派”和“復修派”爭論不休,建園之事長期處于爭議的漩渦。

  時隔兩年,“重建圓明園”這個當時引爆了輿論的沸點,已經(jīng)降溫,但對徐文榮來說,已經(jīng)錯失了建設圓明園的最佳時機,他的暮年因此而傷感。因為輿論爭議,土地批文也因此變得遙遙無期。當時,為了配合圓明新園項目征地,橫店鎮(zhèn)所處的東陽市,已把臨近鄉(xiāng)鎮(zhèn)的5個村并入橫店。

  圓明新園的計劃最終擱淺,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按照1:50的比例完成的巨型沙盤,以及園中11個具有代表性的景致。徐文榮會不時來到圓明新園展館,看著15年來收集的資料如何呈現(xiàn)為模型,盡管昔日愿景中的實體依舊是他最大的遺憾。

  “他們都很好奇一個72歲的老爺子為什么要做這件事,等它完全建成了,我也快80了,圖什么呢?他們不懂的,我計算過,圓明新園一建好,可以帶動35000人就業(yè)。當時我就說,橫店不讓建,我到外省去建,中國不讓建,我到外國去建。”徐文榮告訴記者。

  兩年來,徐文榮幾乎走遍了國內(nèi)30個省,其中最令他敬佩的官員是仇和。仇得知徐文榮要建圓明園的消息之后,一天半夜打電話給徐的秘書。徐文榮應約去了云南,最終因地貌和面積不足等原因不得不放棄,“但我很感激他,他是第一個主動找上門的官員。”

  盡管目前并沒有更多進展,但談及此事的徐文榮,仍一股腦的堅持,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,“我遺言都寫好了,圓明新園沒建好,下一代要幫我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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